08262019時事觀察第1節：余非 — 該怎看，「香港特區政府沒作為」？

余非　美國《星島中文電台》「時事觀察」節目。
美國時間：2019年8月26日
第1節：該怎看，「香港特區政府沒作為」？
這一集集仍然談香港事。我完全明白當前部份香港人有多壓抑，所以，這一集，開宗明義，嘗試幫讀者梳理情緒；希望知得深入些，明白得關鍵些，能幫點忙。直入正題。我會將當前的香港分為三個階段。一步步回顧，如何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將第一階段稱之為訊息不平衡階段。六月初，傳媒不報導黑衣集團的負面行為，只報導警察濫用暴力。令部份人，例如海外華人不知道真相。在第一階段，面對有偏向性的媒體訊息，市民用手機、面書、微訊揭發及整理真相，再四傳，令訊息不至於一面倒。這階段大家不會開心，可是，有方向、有具體事情可以努力，例如自發闢謠、傳真相，內心反而有某種踏實。
之後，進入第二階段，大概是七月份。經各方努力，事實認證已有基本盤。當然，仍然會有人選擇相信謊言的，但那已經是個別人帶主觀的選擇。有些品行惡劣（不一定收錢辦事）的人，還在謊言掩護下，戴口罩參與霸凌行為，催眠自己是違法達義。第二階段對正常人來說，大是大非已分；甚至中央也進場了，外國在鐵證面前，也不可以發太偏幫暴徒、借故譴責中國的言論。而7月29日，中國國務院港澳辦甚至正式為港澳事務設立常規發言人制度。用中央渠道發聲，正是非，以及撐林鄭政府和警隊。
至八月，香港進入現在的第三階段。這階段反而是部份人最鬱悶、困擾的階段。此時，大是非大有眉目了，中央也撐香港嚴正執法，於是大家自然會推高期望，希望總其成的「政府」有作為，帶領香港撥亂反正。可是，這企盼沒得到回應；欺凌、侵權、破壞公物等惡行幾乎天天都在發生。地鐵運作繼續被破壞，警署及警務人員宿舍繼續被暴力騷擾。不只的，惡毒缺德的教學人員沒被辭退，仍然可以教育香港中學生。而不懂感恩的部份中學生，更明言要罷課；部份學校也像怕了學生似的，說在新學年未必會升國旗……。凡此種種，都會令人認為：再關心也浪費精力，政府根本不作為？這種情緒是把有殺傷力的火，因為即使背後原因不同，卻客觀上都是反政府。
梳理了上述脈絡後，以下是我對第三階段、政府沒作為這困境的拆解。分兩方面說明，微觀及宏觀、個別人與結構性問題的觀察。微觀「人」這方面，一般都認為有公務員偏黃，以及有人懶政。（黃色在香港代表反政府）。
可以用香港到處可見的貼紙牆為例。究竟食環署哪些人需要負責呢？有網民揭發，食環署某高層是「黃」的，故意不清理貼紙牆。我依正常程序向食環處投訴，說某公眾地方被貼紙霸佔。7月11日的投訴，8月16日才回覆，說：「本署派員到上址巡查，期間沒有發現嚴重的環境衞生問題。」這就是赤裸裸的不作為。而更糟糕的是，在天天有政治爭拗的背景下，懶政的人有很多偷懶的空間。在香港，等巴士要打傘，不是怕曬，是擋冷氣機滴水。香港不少巴士站設在大廈騎樓下面，夏天人多、車多、廢氣多、垃圾多，還要有冷氣機滴水，街道衛生一塌糊塗。
講完微觀的無政府狀態，以下是結構性的困境。推介新加坡國立大學教授鄭永年的文章《誰主香港？》。部份內容也是我的看法。引文如下：
「是香港政府在治理這個城市嗎？也不是。這裏涉及諸多制度設計因素。就權力結構而言，香港在立法方面只有不到一半的權力屬於行政當局，且這部分權力是通過『建制派』達成的（按：要有足夠多的建制派當選做議員才有作用）。
行政當局對司法則完全沒有權力，整個司法系統幾乎仍舊掌握在『隱居』的『港英當局』手中。在行政系統中，除了特首，其他幾乎均從港英當局『整體』接收而來。
再看政治權力的來源，問題更大。……特首的產生和政黨之間沒有必然的有機聯繫。在實踐層面，特首不得不把『公務員』體系當作政黨使用；在運作過程中，這使得行政中立成為不可能。
一旦特首被『政治化』，公務員系統也不得不政治化，並且這種政治化更有可能和特首的政治意向背道而馳。（按：意思是當中本來就是隠性偏黃的，一旦要進入對決階段，他們會索性在執行力上偏黃。例如，不去清理貼紙牆，讓它坐大。）這次公務員系統很多人公開向特區政府施壓、分歧表露無遺，便是典型案例。」
「特區政府」四個字，在香港不是個扎實的有機組合。單是司法系統，就自外於政府體制。有退休終審法院大法官說，「法官為社會服務，薪酬由公帑支付，但並不屬於公務員編制。」字面上他說的是薪酬系統，但自我神聖化，將法官凌架於弱勢政府之上的意圖昭然若揭。司法系統之所以儼然是個獨立王國，跟草擬《基本法》當年沒條件預知及堵塞漏洞有關。這樣的司法系統，對政府運作和執法是個沉重的包袱。舉例如下。
自暴亂發生後，不少私人屋苑及商場不讓警方隨便內進執法。風氣漫延，八月份警方主動澄清，說明根據《警隊條例》232章50節（3）（4）及（5）的授權，警隊有權進入任何商場及大廈辦案。話雖如此，倘若某次行動因線報不準確，空手而還，又不幸遇上偏黃的業主立案法團，是有人敢興訟耍警隊的，就質疑警方擾民。別忘記，當年長毛梁國雄就男囚犯必須強行剪短髮訴訟，一審竟然是長毛勝訴！明白香港司法的傾向性，就明白挑戰政府體制，是一般人玩得起的遊戲。有法例是一回事，問題是有爭議就要打官司，交法官判定對錯。這種權力結構上的先天失利，令香港是否由香港政府管治，成為一個大疑問。而警隊和政府的執法意志，就在司法系統未回歸之下，一點一滴地被蠶食。
更加不幸的是，六月這波暴動，曝露了原來香港地鐵及香港機場，是繼司法系統之外另外兩個獨立王國。大家可以找《香港機場為何攔着警員不讓進？》一文來看。此文由微信公眾號「補一刀」原發，香港大公報轉載。文章有以下內容：機場管理局大約有1900人，整個機場共有約7.3萬人，包括航空公司的職員、地勤人員在工作。在最混亂的那幾天，鏡頭掃過去拍攝，基本上沒有機場保安和特警被映入鏡頭內。
確實如此，在最混亂的那幾天，機管局寧願取消航班，也沒跟警方合作，用機場特警合力清走暴徒。至於地鐵的問題，日後再談。
這一集節目，想大家看真一點、話也說得直白一點，用講清講楚來整理負面情緒。有位加拿大聽眾朋友打了個比喻來描述香港的情況。她說，最初以為你胃痛，卻原來是胃癌；再檢查之下，才知道原來已擴散，肝和腎都有癌症……。這比喻是想大家知道，別以為香港可以很快、很輕易便回服正常。更加別以為只要有一個半個強力部門，以及一個半個強人，就可以令香港回復正常生活，這是錯誤的期望。公道地說，回歸後歷屆政府都面對相同的困境。分別只是隱藏起來的病毒，其發作的程度有多大而已。
節目結束前做總結：且讓我們直面真相吧。當前的香港，不存在一個有效的治理主體。體制上不同部門互相牽制，而且充滿獨立王國。面對事實，原來沿用整套殖民地的體制、政府結構，乃至無條件接收全套公務員班子，不經政治審查便重用……一切一切，原來是不行的。這種全盤接收，原來經不起考驗，應付不了超限戰、顏色革命。前朝留下來的比例代表制便是個大陷阱，令怪人可以輕易入局成為立法會議員。香港有「政府」存在，卻同時出現很多權力真空地帶；遇到極端狀況，便虛弱地進入近似無政府狀態。一如剛才所說，香港這個政治體制，嚴格來說，不是個有效的治理主体。
實事求是，香港病得不輕。如尚可延醫，要做的是大手術，而且不只一次。香港此次是出大事，不是出小事。各式深層次矛盾比違法佔中時曝露得更加徹底。香港，是各個環節都出了大問題；連最基本的、人的質素也出了問題。如果還以為困境可以短期解決，是不切實際的期待。錯誤的期待，會將你逼向更大的失望。
真正想為香港做點事的人，要有心理準備是持久戰，而且要有擔大事的魄力，不要遇到小挫折便埋怨、灰心喪志。如果知道自己容易情緒化、心理質素較脆弱，就要懂得量力而為，先既自己保護好。
希望這樣清楚地梳理一次，會對大家有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