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2019時事觀察 第2節：霍詠強 — 新加坡要面對不下於開國時的困境

20190403 霍詠強
2.新加坡要面對不下於開國的困境
愚人節早上，四十多歳的新加坡商人李志打開手機，跳出他一直關注的一家公司、HyFlux 凱發集團的消息，那是來自新加坡國家投資基金公司淡馬錫發出的新聞稿，指出早在2006年，淡馬錫就不再持有凱發的股票，作為支持本地創新科技企業，淡馬錫在2001年投資凱發，五年後，任務完成，淡馬錫賣走手上持有的凱發股票。
儘管身為一個商人，李志顯然不清楚淡馬錫的投資轉向，他只知道分別在2011年和2016年買入的凱發優先股和債券，到今天價值已經只剩原來的十分之一，上個月的債務重組會議上，加上優先股和債券，確認凱發的負債超過25億美元。
然而，李志還記得當年凱發就以得到淡馬錫投資以廣招徠，同時也因為凱發的 CEO, Olivia Lum 在 2011年還獲得了安永會計師事務所 Ernst & Young 頒發的世界企業家大獎，公司擁有亮麗的前景。再過了兩年，2013年9月，她還風風光光地迎接由兩位部長陪同的總理李顯龍，參加凱發旗下的Tuaspring經營的「新加坡大泉水電廠」開幕典禮。並且接連得到為中國、印度和中東多個地區建設水電廠的訂單。
雖說金融市場風起雲湧，但沒有多少新加坡人會認為一家由政府支持、為政府服務的機構，會在兩、三年間化為烏有？踏入2018年初，凱發股價就開始插水式下跌，然後到2018年5月，凱發集團與旗下五家子公司向新加坡最高法庭申請法院監督程序，藉以重組其債務和業務。凱發的公司市值也從2010年高峰時期的21億，跌至停牌前的1.65億新元。
李志為退休準備的資產，一下子蒸發了一半，而在新加坡，因為凱發事件而蒙受損失的小投資者超過三萬人。李志明白股票市場有起有跌，只是不明白這個由政府支持的水電公司，不是家標榜穩定發展的公用事業嗎？旗下擁有建築費高達5億美元，帳面值9億，每日能供應7000萬加侖食用水，時稱全球最大的海水淡化廠，為政府供水部門PUB 服務，為何政府就全然不考慮挽救？更表示以大泉水電廠的財政情況，只會以零元的價格收購其海水化淡廠，最多也就是願意豁免繳付違約賠償？
2008年雷曼迷你債券事件爆發，令新加坡小投資者損失超過四億新元，當天已經哀鴻遍野！今天，一家凱發就燒掉了九億新元，在過去五年，新加坡最少有15家企業的債務產品違約。到本周五，李志就要為凱發的未來，作出自己的選擇。
這並不是李志對一直被強調高效可靠的新加坡政府唯一的質疑，年初，他也在悼念馮偉衷的社交網頁上表達了哀傷！
戰備軍人馮偉衷1月19日在紐西蘭 (Waiouru)訓練區軍訓時受了重傷，延至23日因傷勢過重不治。這件事引起廣泛注意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是一名藝人，而是在此之前的16個月中，6名新加坡軍人在服役或軍訓期間身亡。無論從任何角度看，這個數字都令人震驚。 如果是上戰場為國捐軀，那多少還有點悲壯，但現在一再上演的卻是因軍訓而喪命的悲劇，怎不令人慨嘆？
對新加坡人衝撃最大的，還是因為在馮偉衷遇事前不足三個月，2018年11月3日一名22歲國民服役人員劉凱在參加野外軍訓駕駛越野車時，一輛步兵戰車突然倒退撞上他的車，送院後宣告不治。事件後，新加坡陸軍總長吳仕豪准將發出聲明，強調陸軍將會從士兵、長官和教官，以及體制層面為安全工作把關；在重新檢視、並確認所有軍事訓練工作的安全措施都完全到位之前，陸軍將不會恢復軍訓。
言猶在耳，當大家以為已經有太多的人命傷亡，令軍訓工作已經被全面審視的時候，竟然又再出現人命意外，那到底之前宣稱的檢討工作，做了什麼？又還只是虛晃一招，粗疏照舊？一下子，社交媒體上各種情緒激烈湧動，從最初的震驚、難過、不捨、到質問軍訓安全措施？再到反國防部長、反對國民服役、甚至出現極罕見的反政府聲音。
2013年，台灣阿兵哥洪仲丘懷疑遭到軍方不當管束而死亡，引起社會廣泛批評，時任國防部長高華柱被迫下台。新加坡武裝部隊傳出軍訓身亡事件時，也與台灣來做對比。為何人家的國防部長問責下台，同樣位高權重的將領、部長卻沒有這麼做？那些在武裝部隊裡當領導的總統獎學金得主，為何只會步步高升？
還有更詭異的聯想是武裝部隊出身的將領，不少都調到新加坡的半官方機構出任高職，例如地鐵公司SMRT去當領導，但偏偏這兩、三年新加坡地鐵一再發生故障，還揭露了晚間收車後檢查等同虛設。不少人認為「半官方企業文化」是禍根，反映出英國遺留下來的高官旋轉門、這些從前是肥缺的機構高層職務，早已因為社會架構變化，而成為了極難處理的燙手山芋，如果還抱著過去為人民服務多年，現在來過過冷河，享受高薪厚祿，再等待接手更高級別的官職，那顯然是豬油蒙了心！
武裝部隊也得要面向人民，軍隊裡的「層遞晉升」和「安全文化」是不是出了問題？這不是單單靠審視幾個軍訓步驟就能解決的，而是必須由上至下地去整頓。觀乎新加坡視為強項的金融業務，同樣千瘡百孔，這上而下的整頓和改變，甚至可能要超出軍隊編制之外。
新加坡在李光耀時代得到額外的敬重，多少緣於在二戰後百廢待興的困境，李光耀能夠帶引新加坡創造奇蹟，被視為不平凡的成就。但是，隨著光耀不再，新加坡政府應該更了解自身的限制，特別在第四代領導即將上場，要面對內外對領導層缺乏信心、以及陷身中美對抗的夾縫當中，新加坡將要再度面對的，是不下於開國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