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62020時事觀察第1節：余非—養蜂人與蜜蜂之死，想知道得更多嗎？

余非　美國《星島中文電台》「時事觀察」節目。
美國時間：2020年3月16日
第1節：養蜂人與蜜蜂之死，想知道得更多嗎？
聽眾朋友，你們好。上星期的聲線非常差，真不好意思。不是傷風感冒，是太忙。我幾年前頸部曾做手術，人一累，聲帶便會緊。如果時間緊逼，來不及有足夠的放鬆便錄音，聲線就是上星期般的樣子。在此，特別感謝幾位聽眾朋友的關心，聽出了我有事，叫我注意休息，在此說聲多謝。至於我忙些甚麼？可以略為透露──我下一個月會出版兩本書。兩本書已進入二校階段，是我為香港電車工會整理百年史，四月下旬出版。要在煩躁雜亂的環境下做點真真實實、實實在在的事，一點也不容易，我不會氣餒，會繼續努力。希望快些忙完，讓聲音好轉。在此先請原諒。以下，直入正題。
第一節談我閱讀一則國情故事的發現。
不知道大家是否看過手機轉傳、叫《養蜂人自殺第26日，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的漫畫故事。我看了。平日我大概予人一種很理性的感覺，其實不盡然，自感悲憫心太強，有很脆弱的一面。讀《養蜂人自殺第26日》後，心情便沉重了很久。不能釋懷。
我去中國大陸旅行時，見過在公路邊扎營的養蜂人，覺得他們的生活很艱苦。因此我一讀到那故事，就被感動和相信。先簡單交代故事內容，說明是改編自真人真事的。末尾註曰：「2月13日，本篇漫畫的人物原型——來自四川西昌的養蜂人劉德成用上吊自縊的方式，結束了自己44歲的生命。」
《養蜂人自殺第26日》上半部用蜜蜂的角度說故事，說他們如何採花蜜，如何被養蜂人照顧。養蜂人載他們從東到西去追花期，讓他們採蜜。採蜜最好的季節是春、夏、秋。到了冬天，我們通常會來雲南的花田過冬，今年也一樣。（按：尤其注意以下兩句）「只是沒想到，因為疫情封路，我們被困在了原地」，接下去這兩句更加重要：「短短幾天裏，花田開始噴洒農藥，加上除蟎藥的藥性」。按正常的理解，上面幾句的意思，是防控疫情封路，轉不去下一塊花田。而原地的花田開始噴洒農藥，農藥內加了除蟎藥。順上文下理去理解，是因為有疫情，令花農的農藥加料了。故事往後發展，是蜜蜂成批成批的死去。平日充滿生機的蜂箱，一夜之間淪為地獄。漫畫的畫面令人很心痛，一隻隻可愛的漫畫小蜜蜂昏伏在蜂箱上。而倖存的，養蜂人要高價買白糖養牠們，免其餓死。故事發展至此，忽然急轉直下，畫的是養蜂人的遺照、死了的蜜蜂，以及一支蠟燭。養蜂人自殺，跟他的小蜜蜂們都等不及春天的到來。聽眾朋友，我複述也傷心。可想而知如果是連著圖畫去閱讀，感染力有多大。
漫畫發展至此處，轉入真實世界。作者附了四幅未知真假的微博截圖。分別是（請注意日期）2月23日，即是武漢封城一個月後，新疆養蜂人為封路求救。另一幅截圖是媒體關注，幫忙轉發求救訊息。之後兩幅截圖是3月6日，內容是官方已下達文件，可是村莊仍不讓進。另一幅是縣城幹部說收不到通知，不可以接收轉場的養蜂人。以上只是漫畫故事的上半部，漫畫故事下半反思人與自然的關係。作者解釋小蜜蜂的作用；解釋沒有蜜蜂傳播花粉，會有好少物種消失。也談農藥毒死蜜蜂，以及最煽動我憐憫心的，是說養蜂業不受重視……我立即想起在公路邊扎營的養蜂人。
整個故事令我傷感鬱悶。會轉念思量──在疫情面前我們众志成城，傳的是正向訊息；可是，會否在被人聚焦的武漢以外，有很多人和事都被疫情防控重創了？就例如，不只是死了養蜂人和一桶桶蜜蜂，是生態鏈可能因防控而被打亂。所以，不管病毒來自何方，我十分支持中國借疫情這教訓，順勢禁食野味。在這種心態及思路下，我更加喜歡那個漫畫，因為故事的下半觸及了人與自然的反思。而從漫畫下的留言可見，有些人則批評地方官員不識變通，令人失望。
在悲哀中我想多知一點劉德成的事，以及憑閱讀敏感度，我知道自己未弄明白蟎藥是甚麼一事，以及為何要「花田開始噴洒農藥，加上除蟎藥的藥性」。我在網上誤打誤撞，意外地找到幾篇對劉德成頗為詳細的報導，令我從另一個角度去解讀蜜蜂漫畫故事。寫得最清楚的一篇是紅星新聞記者的報導。我如常會附連結在末尾。
真人版的劉德成究竟是因何自殺的呢？首先，四川省西昌市養蜂人劉德成於2月11日已經自殺；而漫畫下半部影射事件的求救截圖，是2月23日，至於村不讓入、地方不接收，是3月6日。劉德成太太段女士2月13日收到死訊，劉德成2月16日在家鄉下葬。我的讀後感是，漫畫故事將真實個案發生的時間推後了。等於將自殺養蜂人受影響的時間延長了一個月。
漫畫故事說：「花田開始噴洒農藥，加上除蟎藥的藥性」。而真實情況是，蟎藥不是噴在花田的，是針對蜜蜂的杜蟲藥。故事令人聯想中國農民對花田濫用農藥令蜜蜂死亡；而真實情況是，劉德成不慎在蜜蜂身上多用了螨蟲藥，成為蜜蜂在2月3日大量死亡的主因。2月3日，劉德成發了消息去朋友圈，說自己的蜜蜂中毒，消息在蜂友圈廣傳。此事對劉德成的打撃一定非常大！而原來不止此，據四川蜂農徐先生說，他曾跟劉德成聊過，劉德成說大年初三，即是1月27日之後，「蜜蜂死了六七大桶，死得密密麻麻的。」
即是，真人真事版的劉德成，在1月底2月初，武漢封城才一個星期，他的養蜂事業已出事。漫畫將一切推遲了一個月，受疫情防控及封路之苦，也被漫畫作者延長了一個月。
在紅星新聞記者的訪問內，劉德成的村幹部說：網傳消息不實。他說劉德成之死，並非疫情封路導致。大家且一知劉德成的家庭情況，或可對事件再多一個解讀角度。
記者訪問了劉德成68歲的爸爸劉定榮。劉定榮說劉德成十八、九歲開始學養蜜蜂，二十來歲便單獨外出養蜂。現在人到中年，不想一年四季跟著油菜花花期轉，留在家中的時間太少；再加上賺錢不多，他打算賣掉養蜂場。劉德成很孝順，想多在家中照顧父親。平日，劉德成每隔兩三天便一通電話問候劉定榮。而自殺前十日，一共打了5通問候電話。劉定榮以前有陪劉德成轉場，近年因身患尿毒症，所以才沒再隨行。劉定榮說，劉德成一家四口不富裕，但日子過得尚算幸福。而最近一年多了壓力，是因為去年2019年8月劉德成弟弟患癌症去世，撫養弟婦一家的擔子，落到了他身上。
劉德成在自己手機內寫下一段未發出的遺言。大致內容如下：治蜜蜂螨蟲用藥過量，加上當地的一些油菜花打藥，導致大部分蜜蜂中毒死亡……。劉定榮說，近180箱蜜蜂死剩30多箱，表示他至少損失十多萬元。「他可能是壓力大想不開，才走了極端路。 」
聽眾朋友，我非常同情農民，乃至一切低收入群體。對基層人民，乃至任何生命，例如蜜蜂，都心存悲憫。因此，當我讀新聞知道防控疫情仍然吃緊時，中國仍沒忘記要扶貧攻堅，強調不宜因疫情而拖慢扶貧政策……，我真心以中國為榮。農民或低收入人士的處境，一定要有政策傾斜和幫扶才有望改善。而再往上推，一定要中國繼續發展，才有條件和政策幫助結構性貧困人口。
而像我這類有憐憫心的讀者，被《養蜂人自殺第26日》「抽水」了（佔便宜）。當我對劉德成的情況知道得更詳細後，對這個蜜蜂漫畫很反感！劉德成已經夠慘的了，漫畫作者是踩在苦命人的生死上抽水，借劉德成的部份事實，在映射和虛虛實實之間，抹黑疫情防控工作。漫畫作者是消費劉德成的悲慘故事，去達到他別有用心的目的。作者的創作用心陰險，令我覺得很可恥。
節目結束前做總結：中國只是個發展中國家水平的國家，還是個人口大國，有短板一點也不為奇。將短板美化、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綱上線抽象狠批，都不可取。讀準短板的內容，對症下藥地批評，才是負責任的責之切。而《養蜂人自殺第26日》讓我讀到抽水的蠱惑、抽大家同情心之水。也蠱惑地借「創作」這手段打掩護，攞正牌去扭曲真人真事，從而引導讀者去發一些沒對準焦點的埋怨和批評。
我認同要關愛生活艱難的弱勢基層，可是，亂批評甚至用抽水的方法去干擾中國的發展，最終幫不了基層和農民。聽眾朋友，日後再收到《養蜂人自殺第26日》，乃至對劉德成不準確的報導訊息，請你把這一集節目傳給他看。
四川籍雲南蜂農帳篷內自縊：遺言稱用藥過量致蜜蜂中毒，警方排除他殺
2020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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