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52018時事觀察(第1節)：余非– 偽文創殺人事件──台灣華山120大草原自治區反映的亂象

余非　三藩市《星島中文電台》「時事觀察」節目。
美國時間2018年6月25日。
第1節：偽文創殺人事件──台灣華山120大草原自治區反映的亂象
第1節談台灣一宗駭人聽聞的殺人案件：華山分屍案。我本身是文學人，跨界寫時評，對文化文藝相關時事特別有感受。而且事件的觀察又跟香港有對照關係，所以一談。
台灣6月18日，疑犯陳伯謙承認殺人及分屍。案發地點是台北市市民大道、林森北路交界口，一塊原屬司法院的土地。土地使用者現在稱它為「華山120草原自治區」，又叫華山大草原，號稱是個搞文創活動的草坪。
這個不算太動真格的文創活動草地附近，有真正的、十年歷史的華山1914文創園區。先岔開簡介一下。華山1914文創園區是個官民合作項目。2007年中，台灣遠流出版社創辦人王榮文，取得台灣政府文建會的ROT優先議約通知。確認王榮文由2007年開始取得為期15年的發展權。其實台灣前行政院長民進黨游錫堃於2002年就提出要重點發展文化創意產業。同期2002年前後，北京已經有789藝術區，而游錫堃和前文建會成員去英國考察。發現歐洲也好，對岸北京也好，都搞廉租給藝術家的藝術區，以及政府扶持為文創事業謀出路的文創園區。台灣當年選了五個地點，華山1914文創園區是第一個項目。讀王榮文的年報便知道，十年過去，前五年是慘澹經營，後五年才轉虧為盈。當然，亦有人嫌項目太商業化。總之，華山1914文創園區是已打響名堂的台灣文化地標，有份鼓勵、推動台灣的文創產業。事實上，十幾年前，尤其是千禧年代上半葉，台灣的文創事業有聲有色，連商業產品的包裝也很有文化品味。2005年前後，台灣還有儒商文化的討論。十幾年過去，台灣文藝氣氛經歷發展和變化。最初，文化圈有具實力的文藝精英、文藝愛好者出現，例如雲門舞集的林懷民；之後，是文藝活動及氣息的推廣普及，民眾化；再之後，發展過了高峰期後水平回落，娛樂事業網絡化也吸走了很多精力；而今時今日，文藝氛圍已出現姿勢大於實際的淺薄化和符號化。蔡英文就被冠以文青政府的雅號。文創已輕淺化到成為任何事物的包裝工具。
發生兇案現場的那片草地，是附近華山1914文創園區的走樣仿效。話說台北市政府都市更新處近年決定重新發展原屬司法院的那草地。結果，2017年11月，一個叫「野青眾」的團隊以「120草原自治區計劃」作為申請，成功取得2018年3月至6月期間的草地使用權。「120草原自治區計劃」（草原也者，其實是草地）會搭建藝術帳篷，讓藝術家有地方做工作室。而野青眾於2月公開徵求創意提案，成功申請即可進駐草原。
而6月1日凌晨前後殺人的陳伯謙，以賽德克族人身份申請建造「野居草堂」藝文工作室，教授原住民的傳統射箭方法，課程吸引不少大學生及文青上門學習。被殺的高姓女大學生在台灣大葉大學讀視覺傳播系。5月31日，先後有五六人在小木屋野居草堂內飲啤酒聊天。凌晨前後，各人陸續離開，只高姓女子留宿。而依兇嫌陳伯謙的交代，他當晚因求歡不遂，殺死了高姓女大學生。遺體在塑膠箱存放了三天，之後再分屍散置去不同地方以毀屍滅跡。案件初時以失蹤人口案處理。後來警方發現陳伯謙嫌疑最大，結果在18 日的問訊中找到突破口 ，陳伯謙招認殺人。其他新聞細節可上網查看。以下從文化及時事角度做觀察分析。

疑犯陳伯謙原來根本沒有原住民血統。曾經考入空軍官校，讀到大二就肄業，之後做過店員，賣過保險，幾年前結婚並育有1子。據網上訊息，他藉教射箭結交女生，網上有人報稱因他而懷孕。為何要說自己是賽德克族人呢？因為2011年台灣導演魏德聖拍了電影《賽德克•巴萊》，描述賽德克族原住民的歷史；於是以賽德克族人為身份符號，會沾上點文藝氣息。
在那大草地上亂來的陳伯謙，是偶然個案嗎？資深傳媒人邵盧善也留意這則新聞。邵盧善在文章《草原村落成為天體樂園　台北文青特區荒誕一頁》內有以下的內容陳述：
草地的活動主辦方有宣傳文字架，提出「台北村落之聲」的意境，招徠年輕世代到該「自治區」、所謂草原「過着遊牧一般生活⋯⋯，舒張筋骨、瞭望繁星、享受蟲鳴與恣意⋯⋯」
那他們如何瞭望繁星呢？活動包括：「火民祭、草原求偶祭、一夜限定龍門客棧、以身讀詩、這裏有一塊布可以寫寫完我們來開趴⋯⋯等。」單從名稱，頗難想像各式活動是甚麼一回事。有華山草原特區旁邊的居民說，他們每晚從大樓住所往下望，都可以見到赤身露體的男女走動、飲酒作樂。所謂接近大自然，就是脫得清光的人體動物園；所謂無拘無束就是吸食大麻、喧嘩吵鬧；所謂藝術展演，就是裸體交纏趴。而主辦單位更加在園區無忌憚地掛貼「全裸合法化」、「全裸自由化」等標語。居民不是沒有表達過不滿的，可惜多次報警求助都毫無改善，喧嘩淫亂如常。直至在野居草堂爆出分屍慘案，草原特區活動才即時終止。（文章內容引用完畢）

最後我想分享一些延伸性的感想。台灣跟香港真的太像了，整件事令我想起香港。香港和台灣都在1980年代經濟起飛，在1990和千禧年代長大的年青人，他們本身再窮，身處的社會卻富裕。例如，讀大學的資助多了，搞藝術的人說工作室租貴，比殖民地時期有為的政府就要想辦法為他們解決問題。而文創、綠色環保，都是社會中產化之後才出現的議題。而經過初始階段的發展，文創也好，環保也好，到現在已出現「有姿勢沒實際」的複製。例如上述台灣王榮文的華山1914文創園區，跟野青眾的華山120大草原自治區是很不同的兩回事。而中產佔一定力量的香港，「佔中」現場便強調文創氣氛。因為，文創最需要自由，甚至最好有小小不從俗的反叛。這種特質是水，可以載舟也可以覆舟。台灣及香港社會都經歷由政治化而來的反智和淺薄化，反對力量在這個大背景下抓住文創、綠色力量反主流的叛逆精神，將文創和綠色議題收為已用。
大膽說一句，在普及化之下，今日說自己搞藝術、搞文創的人，說自己愛農村生活反對城市發展的人，水平參差，甚至品流複雜。當中有真有假，甚至有掛羊頭賣狗肉。今集提過的兇案現場華山120草原自治區，是政治化的中產社會空洞化的現象之一。香港都有這苗頭。節目至此結束。
在此特別對有文藝根底的一類聽眾多講幾句。我對上述空洞化、薄弱化的情況有自己的解救方法，就是為後現代化的文創、文藝、文化、文青……注入寫實主義傳統的力量，令整個精神面貌可以換血。多說了，節目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