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02020時事觀察 第1節 — 余非：談中國外交之進退、新冷戰挑得起嗎？──分析王毅最新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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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非　美國《星島中文電台》「時事觀察」節目。 美國時間：2020年8月10日 第1節：談中國外交之進退、新冷戰挑得起嗎？──分析王毅最新講話 聽眾朋友，這一節談中美關係。

中美關係的戰場延伸至香港，最新發展是有12名中央和特區政府官員被所謂「制裁」。在這樣的情況下，鬧哄哄之中，可以如何看待整個形勢呢？也許，可從8月5日中國外交部部長王毅一篇訪問內找啟發。專訪的文字版共7300多字，值得用一集節目談談重點。那篇專訪似乎沒太多人注意，似被忽略了。一如以往，我會附原文的連結於文末。 中國外交部部長王毅8月5日接受新華社記者訪問。為何會有這個訪問的呢？不用猜，第一條問答已開宗明義，是為了回應美國務卿蓬佩奧。7月23日蓬佩奧在加利福尼亞州尼克遜總統圖書館發表了一篇演講，題為《共產中國與自由世界的未來》。這可視為乃現屆美國總統班子的定調，蓬佩奧依稿照讀；第二天7月24日，《美國之音》立即有全文的中文翻譯。值得注意是，王毅不是蓬佩奧演講後第二天、那怕第三、四天便立即作出簡單反駁。是接近兩個星期後，才出現這個詳細的專訪。畢竟，蓬佩奧由內文到標題所針對的，已不是籠統的中國，矛頭直指中國共產黨。王毅這篇被有意安排的長篇專訪，會否是內部充份討論後，針對最新形勢及時作出的詳細判斷呢？ 介紹王毅專訪前，先談我對中國外交態度的一些看法。明白一些概念再去看王毅的專訪，也許感受會更深。 有人、尤其是西方媒體用戰狼式外交來形容趙立堅，乃至華春瑩的外交態度。對此，我有不成熟的看法。我認為表面上看似很進取、據理力爭式的外交態度，其實只不過是「不惹事、但不怕事」的一貫態度。只不過是某些國家的攻擊已升格至造謠，於是不怕事的調子被逼相應提高。是互動之下的升級，不是主動找茬惹事。至於進一步，有外交官在網上用私人賬號詼諧地、帶點幽默地強硬回應歪理，我認為是官方在安撫民間不再忍受欺侮的、人之常情的情緒。畢竟百年近代史是一部屈辱史、辛酸史，當前中國雖然仍只處於發展中國家水平，人均GDP遠遠及不上發達國家；可是，今日的中國領土完整，台灣問題不會永久擱置……，中國人大概已步入可以爭取公平對待的階段。如果外交上對步步進逼不還以顏色，不符合人心和國情。由官方總其成作出有理有節的回應，對人民有交代，又可以疏導義憤；這樣的據理力爭，比人民認為官方不作為，於是在民間盲動、瞎發洩更加安全。也免得被野心家利用了民間的怨氣。由官方和外交部掌握方向和分寸，收放節奏也掌握在官方手上，民間便可以安心去做回民間該做的事。這，也許是比較理想的社會狀況。所以，我一直認為，中國外交部不怯弱、據理力爭，是中國政府政策的一部份。中國是個人口大國，人多聲雜，社會也愈來愈開放，如方向被帶偏，眾聲雜沓拖累實事，那便不好了。看看香港便知道！香港整個社會之所以難治，是上述道理被反其道而行。回頭談王毅那篇專訪，第一條問答很重要。以下完整引錄記者的提問，以及王毅答話文字版的第一段。 ─────────────── 新華社記者：美國務卿蓬佩奧近日在加利福尼亞州尼克森總統圖書館發表講話，聲稱自尼克森總統以來美歷屆政府的對華接觸政策沒有取得美方預期目標，已經失敗。美國內很多人質疑、批判蓬佩奧講話內容，認為沒有提出清晰可行的前進道路，而更多是「意識形態咆哮」。你對此有何評論？ 王毅：所謂「美國對華接觸政策失敗」的論調重拾冷戰思維，完全否定了中美交往幾十年來取得的成果，不僅是對歷史進程的無知，也是對中美兩國人民的不尊重。這種散佈「政治病毒」的做法理所當然會受到美國國內以及國際社會的質疑和批評。（第一段完，但王毅第一條回答未完，下面尚有六百多字，既回顧中美外交發展，也羅列貿易數字）。 ────────────── 單單是第一條問答，已不可以用軟化來形容。「軟化」是BBC報導王毅訪問的用字。BBC評論報導文章題為《中國外長王毅回應蓬佩奧對華演說，「戰狼」外交開始軟化？》。而讀了第一段，大家便知道不是軟化或軟弱，也不是戰狼。上述引文被省略了的六百多字，王毅是擺事實、講道理；不亢不卑地據理力爭。那六百字，王毅跟你講歷史、羅列數據，用詳細的數字證明美國不是受害者。全篇專訪篇幅較長，就是因為鋪陳事實的份量比較重。 至於更重要的，是王毅對新冷戰的看法。記者問：你認為中美真的會陷入「新冷戰」嗎？王毅回答（節錄）：「他們這麼做，就是想復活麥卡錫主義的幽靈，……把世界重新推入動盪與分裂。／中方不會讓這樣的陰謀得逞。我們堅決反對人為製造所謂「新冷戰」，因為這完全違背中美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完全背離世界發展進步的潮流。當年冷戰給世界人民帶來的創傷和痛苦絕不應重演。」 讀到王毅「中方不會讓這樣的陰謀得逞」一句時，坦白說，不明白。新冷戰美國要搞，硬是要封殺中國在美企業，有人阻止得了嗎？你可以還擊，但美國政府可以照做照搞。中方憑甚麼可以令這樣的陰謀不得逞呢？ 讀完全篇專訪就知道，明白了，方法是：中國不隨你指揮捧起舞。 冷戰是雙向的，要兩隻手掌才拍得響；很有趣，一切都可以在香港找到相反的做法。香港之所以難搞，是光譜的兩端在雙擊掌；靜不下來，焦點被搞散了，一切熱熱鬧鬧卻眼花撩亂。而王毅專訪反映，中國的處理高手多了。如果中國不跟特朗普政府行意識形態鬥爭這一套，新冷戰便沒機會得逞。舉例，美國樹起意識形態、反中共的旗幟來打壓中國企業，對應之下，中國卻不會用意識形態清走美國在華投資。中國辦《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2020年已是第三屆，沒特別為美國企業設限。據六月份中國美國商會對其會員做的調查反映，70%以上的美國在華企業沒撤離中國的計劃。美國電動車企業特斯拉，打算擴大上海的生產基地。中國不在發展上跟美國雙擊掌，不搞切割，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新冷戰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容易成功。美國單邊打壓中國企業，只會在國際形象上削弱他自身的軟實力。 總而言之，中方的策略是不配合新冷戰的演出。會據理批評、指出美國錯處，卻不會雙撃掌，不死纏，留一口氣做實事，專注為美國打壓下呈現的短板加大發展力度。反正這是早晚要來的、要修正的短板；只是特朗普、尤其是疫情令一切提早到來而已。中國會繼續不分心，以做好自己的事為優先選擇。 王毅專訪中段部份，有一條問答也可圈可點。就是中國非但不打新冷戰，連打外交戰也沒興趣。記者問：因為中方要反制，於是被逼關閉美國駐成都總領館。事態發展下去，中美外交戰會升級嗎？王毅說：「……中方沒有意願也沒有興趣與美方打什麼『外交戰』，因為這只會對兩國人民的利益造成更多損害。發動『外交戰』也並不證明美國的強大，反而暴露出美國越來越缺乏自信。如果美方還要一錯再錯，那中方必將奉陪到底。」且看，都是被動奉陪，敵不動我不動的分寸。王毅還說搞冷戰鐵幕是老套的做法。王毅說：「……在人類進入21世紀的今天，竟然又有人跳出來想拉下新的鐵幕、製造新的分裂，搞政治認同和陣營對抗的老一套。這是公然蔑視人類的進步和智慧，也是公然大開歷史的倒車，與時代潮流格格不入，與大多數國家願望背道而馳，當然不得人心，註定應者寥寥。」 中國看穿、並點明白美國是裝作是受害者。王毅用大篇幅的數據去回應，指出美國是全球化的受益者。除了數據，中國還講道理，例如，說：「不是自己生病，卻讓別人吃藥。一味把責任歸咎於別人，甚至指望通過所謂『脫鉤』來解決問題，那只會是緣木求魚」。 總之，王毅始終強調對話大門常開，「要對話不要對抗，不僅是中方的立場，……」，還「準備以冷靜和理智來面對美方的衝動和焦躁。」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請注意，中國的總方向是：會令新冷戰不得逞。做法之一：不隨對方指揮棒起舞，繼續專心做自己的實事。這，就是中國的底色。 最後一提，為何王毅要回顧歷史，羅列數據呢？美國官方肯定聽不入耳。我認為中國要藉著回應美國的打壓，面向世界，提出論述，以及爭取道德高地。專訪的內容普通人未必有興趣，可是外交部部長王毅對中國的論述，世界其他政治力量是會留意的。此外，任何想發展的國家會看見──他朝君體也相同。凡此種種，何嘗不是軟實力建構的工作之一呢？也是在申述人類命運共同體下的中國論述；一切道理為先，有理有據。以下引錄王毅其中一段答話：「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崇尚『和合』的國家，認為『分則爭，爭則亂，亂則窮』。……為此，我們積極宣導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係，全面發展同各國友好合作，建立起覆蓋全球的夥伴關係網絡。習近平主席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大倡議，就是為了超越不同制度的分歧，摒棄零和博弈的思維」 節目結束前做總結：王毅的專訪，剛才提過BBC的報導文章題為《中國外長王毅回應蓬佩奧對華演說，「戰狼」外交開始軟化？》。這個標題下得「好」！因為完全曝露了想設下的陷阱──就是故意簡單化及二元對立。很多人中伏的，歸了邊，以為不是戰狼就是投降。這世界哪有如此簡單呢？二元對立，是將愛國民粹化。 透過關心中美角力，可以有耐性地緊扣具體事件深化自己的思想，讓自己多知一點。行有餘力，用進步、花精神求知、文明的心態去關心時事，才是健康、有建設性的做法。 《王毅就当前中美关系接受新华社专访》 2020-08-05 http://www.gov.cn/guowuyuan/2020-08/06/content_553272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