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82018時事觀察第2節：余非– 他們很帥──兩位在美國301聽證會上發言的中國法律專才
余非 三藩市《星島中文電台》「時事觀察」節目。
美國時間2018年10月8日。
第2節：他們很帥──兩位在美國301聽證會上發言的中國法律專才
因為中美貿易磨擦是個大課題，為了讓大家讀些有質感、具體的訊息，本星期仍然一談。此次談人材培養。我認為中美貿易戰可以為中國培養有國際視野的人材。
本集節目談三個人的情況。第一位叫易波。易波是中國東南大學法學院副教授，從事國際商事法律研究。易波的特別之處，是以學者身份，以及跟受影響企業完全沒有業務關係之下，足足三次出席301調查聽證會。三次也自掏腰包買機票飛美國。9月下旬他第三次出席，開始引起大家注意，並有中國央視及其他媒體採訪報導。
查資料，三次301聽證會的舉行時間，分別是今年5月中旬、7月下旬及9月下旬三次。當中以第一次及第三次較多中國代表出席發言。7月24日及25日舉行的第二場聽證會，只有少數中國企業派代表發言；當然，包括易波。
以第三次聽證會為例，8月20日召開，涉及加征關稅的中國產品總值2000億美元。聽證會持續6個工作日，由本來3天延長到6天，是三次聽證會會期最長的一次。易波在聽證會召開前一日抵達華盛頓，六日來早出晚歸，天天都不缺席。期間易波每天只睡3至4小時。因為與會代表的發言時間嚴限在每人5分鐘之內，易波不斷修改發言稿，並在酒店用計時器反覆練習。易波說，現場計時器從0到4分鐘打綠燈，4到5分鐘打黃燈，足5分鐘後閃紅燈。此時，主持人會提醒你，如果再繼續說下去，會被強行打斷。而有中方財經報章記者說，發言代表的講稿，修訂痕跡累累，反映大家都很認真，想盡用那5分鐘。
易波說，申請出席聽證會的手續不困難，先提交申請，等待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初步審查同意後，會發郵件通知申請者出席時間，以及屬於哪個小組。會上分組發言，當一個分組發言完畢後，美方委員會成員會提問及回應。
親身參與這個民主聽證程序後，易波有以下體會。
聽證會讓參與者自由參加、公開發言。但是，現場不能拍照，沒有網上直播，也不能自行攝影及錄音。即是看似公開，但是不在場的人，不容易知道各發言者的足本意見。即是有發表自由，沒有流通上的自由。
易波參與後發現，聽證會上反對加關稅的美國企業或協會佔大部分，支持徵稅的美國企業和行業協會屬少數，而且集中在鋼鐵業。問題來了，既然發言者絕大多數都反對加關稅，為何三場聽證會完成後，結果仍然是加關稅呢？易波直言，聽證會有走過場、走流程的感覺。大家表達了反對意見也沒無。無疑，有個別貨品在第一、二次聽證會申述意見後被剔出加關稅的清單之內，但是因何倖免？沒有解釋。即是聽證會彷彿很民主地辦了，但之後做決策的原因，是不透明的。所以，易波認為，不要以為美國在決策前有聽證會就等於施政有民主成份。易波認為，一切只是走形式的偽民主。
易波出席聽證會主要為國家申明一個立場。301調查委員會主席布西斯曾經問易波，參加聽證會到底代表誰。易波的回答很酷，說是代表國際法而來。而易波的參與，確實是作出了貢獻。美方在第二、第三次聽證會上，不時強調一種說法：如果認為美國加徵關稅是不對的，但中國也反制啊，也加徵關稅。意思是，中國也好不到那裏去。就這一點說法，易波引經據典來闡述中國對美國貿易反制的合法性和正當性。他首先指出，美國發動301調查之不對，是將本國國內法淩駕國際法。至於中國對美國的反制，可以在WTO的規則GATT1994第21條2款(c)項找到依據。當然，中國國內法也容許中國政府反制。
易波在會上還跟主席布西斯鬥智，不落入對方的語言圈套。
關於法律專材的出席，我再多舉一個例子。是浙江千尋律師事務所的朱海成律師，他以國際貿易爭端領域的律師身份去捍衛中國企業的正當權益。朱海成說，赴美抗辯耗時費力，但必須全力以赴。他說，聽證會上99%的中美代表發言時都看著稿唸，而他是極少數脫稿發言者之一。他說，作為一名職業律師，他知道要用5分鐘發言引起足夠的重視，一定要不看稿，用眼神跟在場人士目光交流。
大家聽得出易波和朱海成的鬥志嗎？我覺得，301調查聽證會是個有意義、千載難逢的國際機遇，是個不可多得的練兵場。剛才提到朱海成發言不看稿，而易波參加會議期間每天只睡3、4小時，又用計時器反覆練習，在會上用英文跟美方代表鬥智……。凡此種種，我認為在在反映中美貿易磨擦，乃至301聽證會，是為中國培養國際人材。朱海成也好，易波也好，他們都熱誠地抓住機遇。上述二人直面法律爭議，還走去美國用對方的語言──英文──為中國申明立場，糾正錯謬。經此一役，中國便多了一批人材。
有時覺得香港很可惜。按一般理解，香港讀法律、讀醫生的都是精英。香港的法律精英，讀的與教的，為何沒人會有鬥心去參加聽證會呢？香港，為何沒有一個易波？又或者有，只是沒有報導？不管是否愛國，一場如此大規模的、現成的磨練，為何沒有香港法律學生或學者去開開眼界的呢？因為301法案被動用不是常態。依我觀察，整個香港社會的精英，沒有了求知和奮發的衝動。
第三位想說的聽證會出席者，是江蘇貝爾裝飾材料有限公司國際部總經理肖志遠。他代表企業出席，順道走訪美國的合作夥伴。肖志遠得出的結論是，美國企業也怕加徵關稅，認為此次很麻煩。肖志遠從美國完了聽證會回中國後，就立即赴越南考察。肖志遠的公司對美國已出口十多年，在積極爭取之同時，也作最壞打算，尋找新市場來逐步替代美國市場。對企業而言，有危就有機。個人認為，美國在逼中國及中美合資企業退出美國市場，讓其他企業更加努力迎接一帶一路；又或者在金磚國、南南合作、乃至非洲找替代市場。
大家可以上網找出席聽證會發言者穿起西裝的照片來看看，當中呈現的精神面貌，會令人明白甚麼叫做「有危就有機」。
節目結束前做總結。我知道大家已看了不少手機轉傳的長篇文章，那些宏觀分析很重要。可是，以事實為基礎、有具體細節那類認知，更加重要。他會令人明白中美貿易戰究竟是甚麼一回事，如何進行。我便從而對中國更有信心，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