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2020時事觀察 第1節–余非:談台兒莊上一位用二十年時間去整理抗日史的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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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非 美國《星島中文電台》「時事觀察」節目。 美國時間:2020年12月28日 第1節:談台兒莊上一位用二十年時間去整理抗日史的老先生 聽眾朋友,本集節目介紹一位人物。別以為我只看時事新聞,其實平日花更多時間看的是時事之外、文史類的訊息和書本。岔開提一句,我個人認為:始終要以幾千字、上萬字的長文章或者書本,才能涵養一個人,令他有相對完整的邏輯思維。而有水平的文史類讀物,會令人的情感有層次,不會流於只得情緒。當代很多人因為閱讀量不夠多,優秀的東西少看少讀,已造成判斷力流失,不懂分辨優劣好壞。也因此,即使這是時事觀察節目,但遇到好題材,即使不那麼即時性、不純為時事,仍想在此跟大家分享。 本集要談的人物是看中國央視節目《遠方的家》時發現的。《遠方的家》有系列節目介紹沿大運河地域的風土人情。當中第44集介紹曾發生大戰役的台兒莊之今昔變化。從中知悉了現時已八十多歲、退休校長任世淦的故事。任世淦出生於山東省棗莊市,台兒莊屬於棗莊市轄下的一個區。台兒莊本身是個古城,位處京杭大運河的中心點,秦漢期間已開發,唐宋至明清是繁華之地。可是,大多數人聽過台兒莊這名字,不幸地是因為此處曾發生戰役。抗日戰爭中的徐州會戰,以江蘇省徐州為中心,是一場大規模的防禦戰役;其中1938年三、四月間的台兒莊戰役打得很激烈。《遠方的家》介紹當地風土人情之餘,提到退休校長任世淦老師,他自62歲退休開始,前後花了二十年時間整理徐州會戰,尤其棗莊、台兒莊一帶,範圍相當廣泛的抗日基礎材料。看完電視節目,追讀相關資料,用一集時間分享這位人物很高尚的故事,看看他如何用二十年時間完成一項偉大的工作。 1997年,62歲的滕州官橋中學校長任世淦正式榮休。退休後的第二天,任世淦便隻身走單騎,自費調查日軍侵華罪行。前前後後二十年間,他走過七萬里路,訪問了1600多個村莊和城鎮,把徐州會戰各個曾發生戰鬥的地點都跑遍,及時搶救幾千位老人的戰爭記憶。於2020年的今天,很多被他訪問過的老人都過身了。任世淦累積的成果,是一大袋盒裝膠捲,幾大綑黑白照片、20多本泛黃的採訪筆記、10冊圖文對照的整理筆記;此外,還有令人震撼的13部、每部幾寸厚的精裝宣紙折卷。折卷內是他的資料整理,全部用工筆小楷分類謄寫。由毛筆謄寫和13部折卷,你會感受到任世淦對資料有一份尊重和敬虔。他整理的資料,2017中在棗莊市檔案館曾辦過一場抗戰圖片展。2019年3月,日文版《我與東史郎》出版。稍後會介紹這本書的特點。在網上查證,他手頭的幾百萬字及圖片圖畫,應該尚未出版。將來如正式出版,會是一項浩大的工程。任世淦並不急於在週年性的紀念日子出書,他首要考慮的是盡最大努力,把有疑問的地方全都弄清楚。至2020的今日,他的整理工作算是完成了,取得階段性的成果。 為何會想起要整理歷史呢?既因為有家人死於日軍侵華——這大概是上一代大部份人的共同經歷;而更大的原因是退休前他教地方志,所示的教學材料被老同學,以及當地有父母經歷台兒莊戰役的家長指出資料有錯漏。任世淦後來發現,現有的戰爭記錄,尤其是徐州會戰一筆,很多研究性出版物都有疏漏和細細碎碎的不準確之處。於是他62歲退休後,立即投入歷史整理工作,用文字和相機為一個個讓人不忍聽完的血淚故事留記錄。 任世淦按甚麼標準來設定他的採訪路線呢?就是《東史郎日記》。日本東史郎是侵華日軍,手上沾滿中國人民的鮮血。可是他後來覺悟,將日記、日軍罪行整理出版。《東史郎日記》出版後受日本右翼分子打擊,他被日軍上司告上法庭,法庭判東史郎敗訴。任世淦就是按《東史郎日記》魯南蘇北那部份的行軍路線,尋訪沿途的每一個村莊,詳細記錄日軍的暴行。當中眾多慘無人道的故事就不複述了,不少當年只得幾歲大的老人家,都曾經歷家人被殺,母親、姊姊,總之是女親屬被當著家人面強暴、之後被殘殺的經歷……,類似的故事太多太多了!任世淦為了弄清楚83人被屠殺的北沙河慘案,曾去過北沙河村超過十次。此外,因為他具體地逐個細節去調查,令他知道一直以來說郭里集是棗莊區域被日軍殺害人數最多的村莊為不確。深入調查後才知道,原來齊村才是日軍殺人最多、手法最兇殘的村莊。任世淦說,例如日軍用鐵釘將人的四肢釘在樹上,然後開槍射殺。日軍更用各種殘酷的手段屠殺齊村20餘人。這些細節,都是之前史料沒記載的。 我不再舉例了,……大家可以想像任世淦的工作有多認真、多艱巨。要注意的是一切要回到20年前,當時道路交通、乃至生活條件都比現在差。當時上山要行山路,下雨得走泥路。有些道路騎不上單車,六十多歲的任世淦便要扛著單車行一兩里路。有一次做調查的地點離棗莊有90里路。回程晚了,天也快黑起來,那90里路任世淦是摸黑騎單車回去的。路上有公共電話,他便立即打電話回家,大概給老伴打了兩三回電話,讓她放心。那晚,他回到家中已是凌晨兩三點鐘。 任世淦一直是無償、自費做調查,屋也賣了,夫婦跟女兒同住。女兒很支持他的工作。任世淦退休前本來工資就不高,為了做調查,他一直省吃儉用。有次去蘭陵縣做調查,他住賓館最便宜的睡鋪;3塊錢一晚,在陽台搭塊板那種。任世淦做出一定成績又被人知道後,棗莊市副市長曾提出政府可以幫忙。任世淦心想:市長可以如何幫忙呢?給他派輛車?不太可行,因為有時要在一個山村裏留一兩天,怎招待司機呢?任世淦說,市長可以將手機號碼給他,如在外面出了危險或有些地方對他不信任,他便可以打電話向市長求助。任世淦做調查期間,確是有不少人都想幫忙。可是,我明白並不容易中途加入,因為任世淦做的是很花時間的繡花工作,是全情投入去做一些充滿不確定、又不流於表面的調查。如果不是長期持續跟進,不是想幫便幫到手的。而真正用得著大家出力,是找具體材料參照的時候。任世淦說,他女兒和孫,以及滿天下的學生都幫過他找資料;例如在天津、上海為他複印報紙。也有日本友人替他找所需的侵華資料。此外,他也曾去南京尋訪中國軍隊的檔案,反覆比對,去偽存真;過程中也有不少人幫他。 節目去到尾聲,總結一下     任世淦手上幾百萬字是怎麼樣的一個內容概況。他的     資料非常龐雜,除軍事戰鬥詳情外,材料整理為多個主題,以不同側面敘述徐州會戰。第一類資料是「逃亡」,是魯南、蘇北倖存者回憶幼年時的逃亡親身歷程;第二是類屠殺,如果說南京大屠殺是日軍在城市裏犯下的罪行,任世淦所整理的資料,則披露了鄉村裏面的屠殺慘狀;第三類是性暴力;第四類是被俘虜為奴隸的情況;第五類是「三光政策」,記錄日軍如何燒光、殺光、搶光;第六是類對文物的掠奪。 相信上述材料將來正式出版時會是一項大工程。節目開始時提及,任世淦現在先行出版了日文版《我與東史郎》,是對《東史郎日記》的補充和修正。《我與東史郎》之出版,是得到日本史學家田中宏教授的帮助,該書2019年面世。目前《我與東史郎》已被收錄在日本國會圖書館,成為研究《東史郎日記》的對照參考文獻。任世淦說先行出版《我與東史郎》,是要用事實反駁日本右翼勢力。而用日文出版,是讓日本人知道歷史真相。任世淦也希望《我與東史郎》可以在香港或台灣出版。 任世淦說,日軍罪行調查要有足夠的量的積累,才能夠形成質的飛躍。提一句,近七、八年另一個存在由量到質突破的日本侵華史,是南京大屠殺,以及對日本七三一部隊邪惡罪行的文憲整理。 節目結束前做總結:我被任世淦這種故事感動。「前前後後二十年」這描述,對網絡文化下的世界而言,跟用光年計算宇宙距離的感覺沒多大分別。二十年對當代人而言,是很長、很長的一種時間概念。而以整理日軍侵華史而言,用二十年整理日本侵華史,意味著,是讓自己二十年都沒走出那段歷史,沒走出各種令人沉痛的殘酷與暴虐。任世淦、張純如,乃至對歷史、對民族苦難有執著的那類人,對他們那份堅毅,肅然起敬。 讀任世淦的事跡也令我有另一翻感觸。身處香港,面對一切都那麼功利,連做時評也可以利字當頭、充滿計算,甚至當盤大生意來做的環境,任世淦那份長達二十年的無償承擔,是一面鏡。這種故事之分享,可以對人生起鏡照、向上提升的作用,讓人在俗世中不至於向下沉。 不再多說了,留空間給大家慢慢消化和體會。 感謝大家收聽,聽一把非主流的聲音。

Category: 時事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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